司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,雨刮器的频率越来越快,连他也嘟囔了声:“这雨也太大了,路都看不见了。”

……

洛行怕被弄湿就一直放在书包里,可蛋糕又怕散了只能抱在怀里,下了车之后迈起步子便冲进了雨幕里。

他们住在以前分的家属院,四周都拆迁了只剩这一栋老楼在风霜雨雪里越发残破,彰显着岁月的老旧气息。

邻居的奶奶出来倒水,差点一盆开水泼他身上,吓了一跳忙去拿伞:“小乖你怎么淋着雨回来了,没让你妈妈接你吗,快过来躲躲雨。”

洛行抱着蛋糕盒,朝她说:“不碍事,我先回家了,周奶奶再见。”

“来吃块糖糕再……哎小乖……”周奶奶看着洛行的背影,叹了口气。

赵久兰跟她住一个大院,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,孤僻又古怪,反倒是她家教育出的这个孩子,乖的不行。

周奶奶回过身看见自己的小孙子,叹气。

“乐乐你看看你洛行哥哥从小就可乖了,见到谁都很有礼貌的喊人,也不在外头调皮,放学了就回家写作业,再看看你哦,整天就知道玩游戏。”周奶奶边数落,边从一边的锅里夹出一个刚蒸好的糖糕放在小盘子里,递给他。

“谢谢奶奶。”乐乐放下,结果盘子来仰头甜甜一笑:“乐乐也很乖呀!”

周奶奶捏捏他的小脸,笑了:“慢点儿吃别烫着,哎哎……哎哟真乖这么一大口,好吃吗?”

乐乐撑的满嘴,喔喔不清的直点头:“奶奶做的甜糕最好吃了,你也尝尝。”说着夹起一块,递给奶奶。

周奶奶弯腰吃了,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:“乐乐真是奶奶的小心肝,没白疼!”

乐乐晃着腿坐在椅子上嗷呜嗷呜的两口就吃完了,递回盘子:“奶奶,还要一个!大的!”

周奶奶接过来,笑着去揭笼头:“好好好,大的!”

-

洛行绕过半个院子回到最后面那个小院落,推了下大门没有推开,他浑身都被冻透了,冷的浑身哆嗦,钥匙几乎都拿不稳。

好不容易才插进锁孔里,拧不动。

应该是换了新锁。

洛行没再坚持,把钥匙塞进书包侧袋,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甩了甩头上的雨,又拧了下衬衫的下摆。

怀里的蛋糕盒有点湿了,有雨水顺着下巴滴上去,他抬抹了抹,揭开看了里头蛋糕没散也没湿。

松了口气。

还好。

他看着雨幕出神,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雨势有点小了,东南方隐约出现一道彩虹,浅浅的。

洛行抬,刚想触摸那道彩虹就听见身后锁芯转动的声音,立刻放下转过身。

“回来了?”赵久兰嫌恶的看了他一眼,瞥见他浑身湿透头发上滴着水的样子,眉头一皱:“怎么不敲门。”

“刚到家,想敲的。”

洛行艰难的扯起一点笑,把怀里小心翼翼护了一路,尽管自己湿透也没弄散的蛋糕递给她:“妈妈,你喜欢吃的这个蛋糕,我回来的路上看到,就买了一点。”

赵久兰站在干燥的门廊下,居高临下的看着外头的洛行,冷冷的拎起来。

洛行松了口气:“我今……”

她狠狠一扬。

蛋糕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。

纸盒子坍塌在地上,鹅黄色的奶油顺着盒缝儿淌出来被雨水浇透,裹成长长一股流进了下水道。

洛行呆呆的看着奶油拖出的痕迹,天空又劈了一道雷,带着更大的雨势泼下来,淋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
“你去医院看过华振生是不是?”赵久兰问。

华振生是校长的名字,洛行点了下头:“校长受了伤我想代您去看看他。”

“代我去看?他自作自受轮得到你去看他,你的成绩完全是一的水平,他把你送去二就是收了好处,顶替你的名额!”赵久兰冷笑着说:“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,需要你去认错道歉?”

雨汹涌的浇下来,洛行呼吸困难的开口,半吞了口雨水才能说话:“不是,只是去看看。”

赵久兰:“他在害你!年前他就害过你一次,要不是我及时带你转学,你就毁在他里了。我这么多年的教育,你全忘在脑后了!”

“我没有忘。”

他没忘。

那天,她用一本教辅书,夺走了他成的听力。

洛行敛眉,从骨头往外的发冷,十月的天冻的他瑟瑟发抖。

“进来吧,别用那张乖巧的脸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,让人知道以为我不让你进家门。”

赵久兰拿起靠在门边的伞,撑开了走在前头,洛行看了眼已经成为垃圾的蛋糕,眨了下眼睛,抬抹了把眼睛里的雨水。

洛行轻轻打了个喷嚏,没跟着她进屋,只是站在雨里轻声说:“我先去换件衣服。”

-

这个小院子不算小,两侧种满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花,长势很好。

这个小院子里有间房子,一间带小阁楼的是赵久兰住的,角门一侧是洛行出生以来就住的地方,阴冷潮湿常年没有太阳。

他推开门进去,因为很久没有进过人,一股发霉腐朽的气息,他打开灯,照亮了狭小的房间。

地上一个小木板,上面堆积了无数本厚厚薄薄的教辅书,艰深晦涩的很多人都看不懂,但他小学就开始学了。

别的孩子在调皮撒娇的时候,他就在这个小房间里,埋在这些艰深的知识里。

洛行收回视线,看向角落里那张床,有点小了,还是他初时候睡的。

地上放着他在学校的行李,找出一件换上了,又用塑料袋把湿衣服装起来放进了行李袋里拉上拉链。

他取出伞,深吸了口气撑起来,看也没看对面那个单独的小房子,径直到了主屋的檐下,把伞收了搁在一边才进了门,听见她在打电话便没出声,只是静静站着。

赵久兰养了只猫,是她的宝贝,一只雪白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,两只眼睛是不同色的,一只金色一直蓝色,窝在她的膝上睡觉。

窗边有个工猫爬架,赵久兰亲做的猫睡篮,还有些进口猫粮放在橱柜上。

她动作轻柔的抚摸着猫的背,生怕弄痛了它。

洛行平静的看着它,他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从来没有得到过赵久兰一丝一毫的笑容,这样的温柔宁肯给一只猫,也不肯施舍给他。

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小时候,他第一次考第一名,捧到她面前,她冷冷的哦了一声。

后来长大了,他得了各种竞赛的第一名,在接触的每一个领域到达巅峰,依旧没能换来赵久兰一丝关怀。

小时候他不懂,后来长大了也逐渐明白赵久兰对他,只有恨,深入骨血的恨。

十月二十八日,就是明天,估计这也是她叫自己回来的原因。

洛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,只知道这一天,哪怕没有惹她不高兴,他也必须在那个漆黑的小房子里度过。

从心心念念做到最好祈求母亲一点温柔和夸奖到最后的心灰意冷,洛行现在已经不会在希冀别人给自己一丝温情。

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。

洛行侧过了头看向门外,赵久兰打完电话,斜斜朝他冷笑了声:“你现在大了,回个家都要我催四请的求你回来。”

洛行低头不语。

赵久兰狠狠地瞪着他,仿佛看仇人。

“我没有骗过您。”洛行抬起头,“二的教学质量也很好,升学率虽然不如一,但一本线卡的比一多,妈妈我成绩不会下降的。”

赵久兰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,看着他这张越来越让她熟悉的脸,恨不得将他撕碎了:“你成绩不会下降,从小到大要不是我费心教育你,你现在早就不知道堕落成什么样了,现在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?”

洛行垂了下眼睛。

“我听说你被调到九班去了,那是个什么班?鱼龙混杂的你拿什么保证,跟着那群调皮捣蛋的坏学生,你能学到什么,我找他们校长给你换到十一班去。”

“我不换。”洛行抬头。

啪!

洛行才一抬头,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久兰狠狠的一耳光甩上来,半边脸都麻了。

“我早说过你和他一样,骨子里流着的都是下贱的血,我不好好教你,你早晚会变得跟他一样下贱。”

赵久兰的指甲狠狠的攥着,眼睛里溢满的恨意几乎能把他撕得粉碎。

洛行没动,脸颊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还被指甲划伤了一道,他不想深究从小到大她嘴里的那个“他”是谁,也不关心自己的伤。

他好不容跟霍行舟一个班,才刚觉得老天有那么一点点怜惜他。

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没有听她的话,也是唯一一次遵循自己的内心,叛逆了一回。

他不要去十一班。

“你去不去!”

“不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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