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, 奶奶这么偏心,为什么咱们不分家?分家就不用看奶奶的脸色了,也不用让奶奶分饭了。”晏卿状似无意的说道。

“傻儿子,你知道什么。要是搁前几年, 娘肯定想分家。在老太太手底下讨生活, 哪有自己当家做主爽快?可这不是情况变了吗, 咱家这几年情况好了一点。老太太手里有钱,能供得起你读书, 要是分家了,我跟你爹可拿不出这笔钱。

老太太猴精的一个人,分家的话肯定不会把手里的钱都分出去, 只会分咱们一丁点, 到时候她就可以把剩下的都贴给大房和三房了, 那咱们就亏大发了知道不?

还有啊,福宝那丫头还真有几分运道,出门一趟不是捡鸡就是捡兔子的。对, 还有那块石头,搁咱家放了几年了,谁都没发现里面有东西,被她一摔就摔出了金子。娘虽然也不喜欢她, 但不得不承认,她是有福气的, 跟她在一块儿还能沾沾光, 说不定以后你考学也容易些。”

晏卿听了一脸茫然道,“可是咱家也没沾她什么光啊,反而一直倒霉了。我今天抢她个鸡蛋,就摔破了头。上回我偷吃了她一块桂花糕, 就从树上掉下来,扭到脚疼了好几天。我咋觉得好事都是她的,咱家都是坏事呢?”

他这么一说,苗桂花心里也是一咯噔,往常没有细想,所以不曾发觉。现在仔细一想,可不是跟儿子说的一样嘛!

福宝被当做福星,运气好的吓人,又是捡金子,又是捡野物的。可是他们家呢,还真没沾到什么光,反而处处不顺。

以前老三两口子,成亲多年生不出孩子,在家最没地位,吃的少,干的多,最不受爹娘待见。

反而是他家男人,因为是老太太的小儿子,向来受宠。干活偷懒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而且有什么好的,老太太第一个想到他,连带她跟儿子也能沾点光。还有大房的长孙,这俩人是老太太的心头宝。

可自从福宝出生后,一切都变了。她男人的特殊待遇没有了,他们四房要干的活变多了,老太太私下里的小补贴也没有了。四房的地位直线下降,再也不是老太太的心头好了。

一切好处都变成了福宝的,福宝成了老宋家顶顶重要的第一人,连带着三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。

虽然福宝确实给家里带来了不少好处,时不时有个肉腥打打牙祭。但是,仔细回想一下,还有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怪事。

那就是福宝带回来的东西,他们四房无福消受。

福宝出门捡了只兔子,做成菜之后,全家人吃了都没事,就他们四房拉稀窜肚跑了一晚上的茅坑。福宝捡了只鸡,其他人吃了没事,就他们四房吃了就开始上吐下泻……

老太太还阴阳怪气的骂他们命贱,享受不了好东西。要不就说是他们私下里偷吃嘴,吃的东西跟肉犯了冲,要不然别人都没事,就他们遭罪呢?

苗桂花当时还觉得挺有道理,问题可能就是出在他们四房自己身上,所以也只能自己反思找原因。

但现在被儿子一提醒,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,福气都是福宝的,怎么倒霉的都是他们呢?这也太邪门了!

莫非福宝这丫头是专门来克他们四房的?

一想到这个可能,苗桂花就坐不住了,“福宝这丫头确实有古怪,不行,我得跟你奶奶说一声,请个大师来家里看看!”

晏卿连忙拦住了她,“娘,奶奶肯定不会信的,还会骂你一顿。奶奶因为福宝得了好处,在她眼里福宝就是福星转世,你去说她只会向着福宝。而且你说福宝坏话,肯定又会倒霉的。”

“那该怎么办?”苗桂花慌了。古人对这些东西还是很迷信的,她现在已经有几分相信福宝克她们四房了。

突然,她想起了晏卿刚才说的话——

分家。

福宝这么邪门,他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?

可是,一想到老太太手里的那些钱,苗桂花又犹豫了,柱子读书的花费可不小,光靠他们两口子肯定供不起。

晏卿看出她在犹豫什么,又加了把火。

“娘,上个月,福宝出去玩,捡了一棵萝卜。她拿回来后,奶奶说那是人参,卖了二百两银子。”

“什么?!”苗桂花拔高了声音,“这是真的?”

晏卿拉了她一下,小声说,“娘你小点声,是真的,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。奶奶谁也没说,只有她和爷爷还有福宝知道。她说这钱不能让你们知道,不然你们肯定找她要钱。”

这像是老太太会做出的事,难怪她一点风声也没听到。虽然她早就怀疑老太太手里有不少钱,但没想到会有那么多!二百两啊,他们一大家子攒十年也未必能攒这么多钱。

忽然,她又想到什么,脸色难看起来,“她手里有这么多钱,那刚才给你看大夫都不舍得拿出一文,老太太可真狠心!柱子,你看到了吧,你奶奶对你一点也不好,以后你也别孝敬她!”

说完,她自己又琢磨,“那咱们就更不能分家了,老太太的这二百两没过明路,不算公中的钱。她如果咬死了不承认,咱们也拿她没办法,所以不能分家,就留在这,让她供你读书!不能便宜了其他几房。”

晏卿这个时候又说,“娘,我想说的是,福宝找的那种叫人参的萝卜,我今天也找到了一棵……”

“什么!”苗桂花再次惊叫起来,不过这一次不用晏卿提醒她,她就迅速开门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,然后压低声音问他,“柱子你说真的?你也找到了一棵人参?在哪呢?快给娘看看!”

晏卿故作得意的骄傲起来,“我怕拿回家让奶奶看到了,就没咱的份了,所以我把它藏起来了。娘,你等一下,我现在就去拿。”

“哎呦,我儿子就是机灵,这点随了你爹。走走,娘陪你一块去拿。”

“咱俩一起去那不是引人注意吗?娘你在屋里等着,我很快回来。”

晏卿说完,一溜烟的跑了。苗桂花要追上去,但一想儿子说的话也有道理,只得按捺住心思,在房间里焦急等待。

很快,晏卿又跑了回来,怀里揣着一个鼓囊囊的东西。

拿出来一看,果然是一棵人参,看年份得有小一百年了。

苗桂花高兴坏了,连忙把人参包起来,“快快快,藏起来,可别被人看到了。等你爹回来,咱们偷偷拿去卖掉。”

她一会儿放在柜子里,一会儿放在枕头底下,一会儿又塞在衣服里,放哪都觉得不保险。最后把自己陪嫁的一只妆匣子腾出来,把人参放进去,锁了起来。

忙活完这一切,她才把晏卿拉过来,上上下下的打量着,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,“娘的乖儿子,你可真棒!都说福宝有福气,我看我儿也不差,而且还聪明,知道跟爹娘亲!不像那福宝,傻乎乎的把东西都给爷奶。”

这话可说错了,福宝一点也不傻,相反她聪明的很,知道讨好一家之主。况且她得到的东西可不止表面那么多,往她自己小家里拿的也不少。

“娘,咱们卖了人参能天天吃鸡蛋吗?”

“吃!天天吃!娘让你和四丫跟福宝一样,每天都吃一颗鸡蛋!”苗桂花阔气的答应。要是这棵人参卖出去,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,这全是儿子的功劳,吃个鸡蛋算什么!

“可是,要是被奶发现了怎么办?她肯定会骂我偷鸡蛋吃。”

一句话,给苗桂花的惊喜,泼了一盆凉水,让她理智回笼了。对啊,这钱肯定不能过明面,不然就得上交公中。而且他们家是吃一锅饭,连偷偷煮鸡蛋的机会都没有,想私底下打牙祭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了。

看苗桂花陷入沉思,晏卿就不再多说了。过犹不及,他今天表现的已经有点出格了,剩下的就让他娘自己去想吧。

以她的性格,进了肚子里的好处是怎么也不会让出去的,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。

到最后,估计除了分家也没有别的路了。

所以他才从空间里拿了一棵人参出来,既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,也是为了促使他娘下定决心分家。

不过也只能拿这一次罢了,只能一时救急,以后就得靠他努力了。

傍晚,宋家下地干活的人回来了。

宋家四兄弟和宋大山,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长期风吹日晒下,个个都是皮肤黝黑、身材干瘦,容貌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,唯一的优点是,宋家人的个子都比较高。

几个伯母虽然长相各异,但同样都是饱经风霜的劳动者面容。

宋大山回来的第一件事,就是抱起福宝,笑的满脸褶子,“爷爷的小福宝,快让爷爷抱抱。”

“爷爷,你累不累,福宝给你倒茶。”

福宝奶声奶气的卖着萌,引的宋大山更是开怀大笑。

“哎呦,还是小福宝贴心,爷爷没白疼你。”

其他人都附和着,连夸小福宝真懂事真贴心云云。

唯有晏卿这一世的爹宋池,对福宝一点也不感冒,嚷嚷着,“饭做好了吗?怎么还不开饭,我快饿死了!”

宋李氏今天下午在苗桂花那里吃了瘪,正一肚子火气,一听他嚷嚷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“吃吃吃,你就知道吃!饿死鬼托生啊?真不愧是父子俩,一个德行!”

宋池嬉皮笑脸的凑过去,“娘,谁惹您生气了?你告诉儿子,儿子给你出气去。”

宋池从小到大受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,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最小的孩子,也是因为他嘴甜会哄人。以往他总是能哄得老太太高兴不已,但这几年,老太太的心头宝换人了,所以对他的甜言蜜语免疫了,也不吃他这一套了。

她拉长着脸,瞪了他一眼,“还能是谁?还是不你的好婆娘!翅膀硬了,都敢对我大吼大叫了,还满地撒泼打滚的,让全村人都来看笑话。娘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,娶了媳妇忘了娘就算了,还让她来气我!”

宋池嘻嘻笑着,“怎么会呢?柱子他娘对您多孝顺啊,有什么好的第一个给您送来,连她亲娘都比不上你,怎么舍得气你呢。”

宋李氏气得一把推开他,拔高了声音,“那还是我冤枉她了不成!”

苗桂花本来正在厨房里做饭,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,从厨房里出来,“娘,您可别血口喷人,今天下午的事能怪我吗?柱子脑袋上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,血流了一脸。我来找您拿钱去带他看大夫,您不给也就算了,还反悔说不让柱子去读书了,正好大家都回来了,让他们评评理,这事怪我不?”

“那你怎么不说柱子抢福宝鸡蛋的事?他都多大了,跟福宝抢鸡蛋,馋成这样,让他去念书,能念出什么名堂?还是干脆别浪费这个钱了。”

家里人都回来了,老太太自觉其他几个儿子儿媳肯定会站在她这边,因此又提起这茬。

“抢鸡蛋跟读书是一回事吗?明明之前都说好的,一家一个名额,凭什么现在不让我家柱子去?”苗桂花掐着腰,毫不示弱的怼回去。

“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?虽说之前说了一房一个名额,但谁能想到读书花费这么大,供晏昌一个就已经够吃力了,再多供两个怎么供的起?都送去读书,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吗?”

苗桂花冷笑一声,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,二哥前几天都带着晏文去见夫子了!三房没儿子就不说了,他们两房的儿子都能去读书,凭什么我儿子就只能在家种地,当牛做马的供他们?给福宝隔天一个鸡蛋,没我儿子的份也就算了,读书这种大事你也不能一碗水端平,这个家还有我们的活路吗?干脆分家吧,各过各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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